【原创 朝耀】鉴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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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从内宅的左厢房寻了几件宝，端着进了一旁打的耳房唤来王嘉龙瞧瞧。
“耀州窑瓷留着罢。龙泉窑如梅般青翠，哥窑青瓷出断纹，景德镇窑青白如玉如水汝窑釉润脂凝，大都不适合英州那块儿地。那边金碧辉煌的，若是捎了这些看起来秀气的东西过去，定会被那些个壁画烛台打×压的没了色泽。大哥要是想送件瓷器过去我看不如选钧窑的，那儿釉出的胭脂红和玫瑰紫都是亮丽的色儿。”
“恩……”王耀沉思一会儿又问道，“小香觉得是唐代的花瓷好还是宋代的三数钧台窑好？”
“三数钧台窑的海棠红和玫瑰紫罢，三数【注①】钧台窑即可。”王嘉龙回到。
“胭脂红怎地又变成了海棠红？”王耀笑问道。
“开始没想到，刚才才记起配玫瑰紫的话，海棠比胭脂更容易过渡颜色。”王嘉龙实话回到。
“不错，眼光有长进。”王耀眯起眼笑着，“那我便从了你的意了。”言罢他便行至厢房的一个檀木架子上，取下一个花盆和盆托。
花盆整体呈红色，由上部的暗红渐变至了花盆底部的海棠红，那种红似是火烧一般艳×丽——是由铜金属烧制而成的海棠釉。盆托是灿烂的玫瑰紫，夺目而不俗气，两者相搭配倒是颇有种晚霞夕照，朝×阳未升的意境。
“我想，要不要送那柯克兰先生一份小礼物？”王耀微微思索，“那是否顺便需要为其余两人准备一些……”
王耀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王嘉龙打断了，他冷声道：“送他作践？”
“嘉龙，”王耀皱起眉，“你不用这么针对，他们只是客人不是么？”
王嘉龙身形一顿，听得大哥唤起嘉龙二字便知晓后者定是有些生气了，当下只得点头应诺：“大哥我知晓了，我去挑几件古玩。你先去打点一下送给女皇的钧窑吧。”
王耀点了点头，捧着瓷器出了耳房。
王嘉龙从耳房角落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盒子呈暗紫色泽，四角镶着红色的叶蜡石，盒子边缘是雕漆而上的灰绿色椭圆形直立草本植物，有些呈羽状，有些呈菱状，茎叶的上端连着花梗，层叠围起的萼片和苞片被漆上了紫红的颜色，显得娇小可爱。有几枝还被雕上了蒴果，圆×润饱满。王嘉龙一声冷哼将盒子打开往里头装了一件玉器——是赑屃的玉器，虽然个子小但是龟背上的纹理清晰可辨：它仰着头一副乘风破浪，踏浪霸天的样子。材料是上等碧玺，倒也拿的出手。还可彰显盘龙轩的底蕴雄厚，告诉别人并非失了王大人和王夫人，盘龙轩便一蹶不振了。他踩上小凳子又随手从架子上拎了两个玩意儿塞进了两个刺绣得漂亮的锦囊里。
此次送礼可谓是一箭三雕：送了上头一个人情，到时候若是要拆迁，对盘龙轩的地儿也得担待几分；还有便是结下了与大不列颠的情谊；最后便是对外宣布盘龙轩即便由王耀管着也是如日中天，辉煌依旧。
虽然是否结下情谊一事还有待×考察。王嘉龙挑了挑眉蹦到地上倒也未再深思这个问题。
门外的王耀大概是打理好了瓷器，开始唤他的名字。
“来了大哥。”王嘉龙从耳房×中行出，用绢布将盒子包好走向王耀，“准备好了，我们去县城里头找找湾湾他们。”
“他们怎么联系我们？”王耀略感苦恼，若是趁着他们出门的时候来盘龙轩找人的话岂不吃一个闭门羹？
“总会有办法，你担心什么？”王嘉龙倒不在意，走进中堂间将盒子搁在大桌子上，顺便将锦囊也摆在那儿。
王耀也跟了进来，将包好的花盆与盆托小心翼翼地摆在一旁，之后随着王嘉龙出门去县城里头了。
秋日，惠风和畅，空气中弥漫着果实的香甜。沿着河岸的长街缓缓踱步，令人应接不暇的是摊贩们的摆着的水果蔬菜，小玩具以及各种中有趣的东西，琳琅满目，充斥了古典的气息。
突然，王耀在一个摊子前驻了足。
“大哥？”王嘉龙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那个普通的摊贩没察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王耀眸子微微一眯，眼波流转停在了一只壶上头，他开口问道：“这茶壶是哪个窑的？”
那小贩抬头打量了王耀一番，不带感情地说道：“这是我随着师傅一起烧制的，没有什么名声的窑。”
“哦？那价钱呢？”王耀问道。
“不知客人听说过交换这种交易手法？”小贩问道，“在下不需要钱，若是你能拿出让在下看得上眼的东西便可换取，或者让在下改变想法将这茶壶送予你。”
王耀微微一笑看了小贩一眼，后者一头整齐的墨色短发像是书塾里的书童一般留着刘海，鬓发盖了半只耳朵，一双漆黑色的眼睛也是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流动。他制止住王嘉龙想递给他玉佩的动作，对着小贩笑道：“是么，挺有趣的。待我逛完这集市若你还在这儿，那我便试试这个交换的法子。”言罢便不带丝毫眷恋的离开了这个摊子，仿佛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被他瞧上了眼，仿佛他从未在这个摊子前驻足。
“大哥不喜欢那茶壶么？”王嘉龙问道。
“喜欢的打紧却不能流露，有些小贩便会看透你的心思从而加价出×售给你，你越是表现的漫不经心，那小贩越以为你并非一定要买这东西。小香懂了么？”王耀回答道。
“懂。那大哥为何不试着用玉佩去换取？”
“更何况那人不卖钱，这说明他不是追求奢侈之物的人，想必这玉佩他也瞧不上。而且财不外露，若是被心存小计的人撞见了免不了一场血光之灾。”王耀说道，倒不是说他有多怕小偷强盗，而是王嘉龙动起手来没他有分寸懂得手下留情，怕是会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打个半死。
“是我考虑不周。”王嘉龙微带歉意地道。
“那壶不是简单之物，平常人看了大都只会以为是一把做工精致的茶壶罢了，没有人会愿意用天价购×买一只茶壶。”
“原来大哥你也注意到了。”
“当然了，否则我怎么会对那壶感兴趣。”
在王耀他们询问那只壶之前也有几位客户问过那个小贩要多少大洋。若是小贩说要几百大洋也就罢了，毕竟做工精细说不定是个好东西。但是那些客户们都被小贩口中的一万两大洋给吓到了，一个个瞬间都失去了购×买的兴致，觉得这小贩出价不合理也就嘟囔几句离去了。
“但是我去问的时候，他却没问我要钱而是提出了那么个法子，必定是对我有什么请求却不好开口。他衣着朴素甚至简陋，脸色苍白过了头，身体瘦削想必几日未曾进食……”
“我知道了，去买吃的。”王嘉龙转身欲走却是被王耀拦下。
“等等小香，普通食物用钱便能买到，任何人都可以帮他。但是却独独是我，他唯独选中了我，这说明他所求的是我所做的饭菜，也许是想来我们盘龙轩尝一顿鲜。”王耀顿了顿，觉得自己貌似自夸过了头，刚相与王嘉龙说这只是个玩笑的时候看到王嘉龙一脸认真的神情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先去买菜？”王嘉龙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也不怪他这般相信王耀的戏语，因为盘龙轩内手艺最好的不是王夫人也不是王家的厨子，而是王家长子王耀。自从王耀父母没了下落，王耀便遣送了所有的丫鬟童子，包括厨子，一个人整理着盘龙轩，一个人担待起一日三餐，一个人包揽了所有家务。王耀手艺也确实是好，几个菜每天换着花样烧给三个小家伙吃，这饭怎么都吃不腻，还养叼了这群孩子的嘴，普通食物他们连看都看不上呢。
“话说，大哥觉得那人真就这么点要求？”王嘉龙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又问道。
王耀倒是乐得将这个心思缜密的弟弟套进圈套里，笑着揉了揉王嘉龙的小脑袋道：“能人怪癖多，你又怎地不知道？”言罢顺手将刚才买下的青菜丢给王嘉龙。
“话说为何大哥会被那壶给吸引住，我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王嘉龙接过青菜问道，说实话，他是真没看出那茶壶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让大哥如此在意。
“你应该还没见过家中那口放在北厢房的茶壶吧，”王耀道，“那壶结构略特殊，光看外表的确与普通茶壶没什么区别。但是这名为九转鸳鸯壶的茶壶普遍比别的茶壶大一圈，而且这壶盖顶上有两个孔。这种壶特别之处在于他可以装两种液体并且控制壶口流出的液体的种类。”
“九转鸳鸯壶也被称为鸳鸯鸩壶、鸳鸯转香壶。这种壶始见于汉代，汉惠帝死后，其子刘恭被立为皇帝，吕雉怕刘恭之母张皇后与她夺权，使用当时宫中仅有的一把九转鸳鸯壶装了两种酒，其中一种是毒酒，在酒宴上将张皇后毒死。到了北宋时期，赵光义用此壶装满酒水招待李煜，酒香掩饰了毒酒，让他命丧汴京。九转鸳鸯壶产于河南睢县，兴于汉代，盛于宋，明朝都曾因此壶发生宫中奇案。”王耀解释道，“那次父亲与母亲将这壶带回来我便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这世上还有九转鸳鸯壶，便好好研究了一番。今日见了那小贩的壶我便一眼认了出来，这壶与家中的壶出自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窑。”
“那这人便是瞄准了你会认得这壶是么？”王嘉龙警惕起来。
“是啊，”王耀一叹，“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不过现在可知的是这小贩不简单，他对我们的了解可谓是知之不浅了。”
王嘉龙低垂了眸子不再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拾掇好菜后，王耀回了那人的摊子问道：“小兄弟是否介意同王某前往王府一叙？”王耀没说是盘龙轩，专程开口说了王府。
“王府？”那小贩一愣，看了王耀好一会，随后点了点头，“也行，能等在下将东西在那个商铺寄存一下么？”
“请便。”王耀示意他会等他。
刚才那小贩没怎么抬过头，而且又是位于王嘉龙的侧边，所以他倒是没注意那小贩的长相，刚才那会儿小贩抬了头才看清楚，眸子一眯不由得皱起了眉，他凑到王耀身边问道：“大哥晓得那是个日本人？”
王耀点了点头，就在刚才他也全想清楚了，这人之所以对他们有所了解并且找上门来，又是日本人的身份，那么这个小贩极有可能是自家双亲去日本做生意时结交的那个本田家的人，看来他来是有其他别有深意的目的的，那么自己带他回盘龙轩倒是个好选择，毕竟隔墙有耳，不回盘龙轩的话王耀可没什么勇气谈论一些至关重要的秘密。
“本田氏的。”王耀对王嘉龙说道。
四字入耳，王嘉龙也了然，同时也发现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那人根本不是为了蹭顿饭的！他着实懊恼自己刚才的不稳重，被大哥耍了一遭。谁会只要求一顿吃的？这种怎么听怎么无理的想法他愣是相信了。每每遇到王耀，他总会不自觉地去相信，以至于落下了许多细节。他略带失落，不愧为老姜，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刚才竟还帮忙选着菜！
看来自己心思还不够缜密。他暗暗想到。
对了，王嘉龙忽然记起来，他和王耀出来是来寻湾湾他们的，可不是来买菜的！
注①：钧台窑的瓷器底部一般都印有数字，有传言说这种数字有特别含义：其一三五为单数，其色为红；二四六为双数，其色为青。同时这种瓷器底部的数字越小，则价值越高做工越好。
